第43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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高羡此时此刻在游廊中,看见阿慈望向他的目光,一瞬间骤起的惊诧、忐忑,甚至在他的眼里,还有那么一丝的心虚。更新最快而迟恒听见她的一声唤转过头来,跟着喊的一声“睿王爷”,也是充满了谨慎与警惕。

于是他突然间也不知怎的了,忽就不愿挪动步子往他们那儿去。

高羡只冷冷应了一声,便再不说话了。

廊下一时静默无声,迟恒正发着愣,倏然又听见阿慈压低的话音向他道:“迟大人。”

他回过头去,见到她已然又低下首,面上仿佛有疏离之意,道:“迟大人,我心有所属,无论王爷的人在与不在,我的心都是在他那里的。迟大人要去求陛下作主的话,往后还是不要再提为好。”

迟恒闻言皱了下眉。

他想,阿慈一时难以转变对端王爷的心意,定然是有的,他喜欢的阿慈,也绝非是那样寡情寡义的人。自己今日确是唐突了,再加之高羡的出现……

高羡毕竟是陛下同父异母的弟弟,又在太后抚养下长大,刚才自己说的话,也不知被他听去了多少。此情此景,阿慈对他有所顾虑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。

是以迟恒听她这样回绝,心中虽然不甘,但也打住了口。

他只黯黯道一声:“我知道了。今日不巧,改日再说罢。”

“改日?”

阿慈捏着的手心紧了紧,想他怕是仍不死心?自己业已这样明确地拒绝他了……

可她没能等到迟恒再回答。

迟恒但见高羡,心中已然又起一种奇怪之感——他来端王府,倒像是熟门熟路?!

于是他迅速拿余光又瞟了高羡一眼,遂转向阿慈道:“娘娘,今日的事情若惹了娘娘心中不快,娘娘只当没听过便是,但有一桩事,我还是不得不说。”

阿慈见他瞬而换了一副严肃口吻,心下奇怪,只问他:“什么事?”

“就是此前我曾与娘娘提过的。娘娘天性淳良,但这世道人心不可不防,我曾两次提醒过娘娘防人之心不可无,可娘娘似乎并不放在心上。”

他说着,忽又侧了下头,再望了身后的高羡一眼。

阿慈在这一眼里,立时便意识到他这话是在针对高羡讲的。

从以前阿慈便已隐隐约约瞧出来了,迟恒对高羡,仿佛充满了一种天然的、莫名的敌意,而今这种敌意非但分毫未减,反倒更甚。

若在以前,阿慈定是会站在迟恒那一边,也对高羡生出居心叵测的怀疑来的,可如今因高羡的坦白,连带着她的这颗心,也悄然往高羡那头偏去了。

她听出迟恒的话里有话,心知他是有所误会,但一时半会儿也无法对迟恒说明,便只好道:“四爷对我助力颇多,大人好意,我心领了。只是阿慈也不是单纯不经世事之人,孰是孰非,谁好谁过,自有判断的,劳大人记挂。”

言下之意,是她信任高羡。

她本以为自己这样替高羡说了几句好话,能够打消一些迟恒的疑虑,然而她不料的是,自己这一番话在迟恒听来,竟反而令他更觉奇怪了。

迟恒心中十分不解,上一回他在王府里遇到高羡,当时叫阿慈多小心,阿慈的眼神还是警觉的,如今怎的倒像是被高羡给收了心,反倒替他辩解起来。

只是阿慈既然这样讲了,他身后的高羡又似乎在直勾勾地盯着自己,他方才不好再多说什么。

他压低了嗓子答一声“是”,又道:“王妃是聪明人,这原本也不是我如今的身份该操心的事情,王妃心中既有数便好。今日我该说的已说了,不该说的也说了些,改日再来给王爷上香罢,先告辞了。”

阿慈听了,心中暗暗松一口气,面上只道:“好。妾身今日……仍是谢过大人。”

她说着福下身子,迟恒忙请她起,两手又虚扶了她一扶,见她起身,方才转身离开。

他走时与高羡也告了声别,只是出乎他意料的,高羡没有回他只言片语,唯独点了下头,也不看他,便由着他走了。

待到迟恒走后,阿慈终于疲软下来。

她在迟恒跟前紧绷了许久的身子,在终于只剩下她与高羡的这一瞬间,仿如羁旅归来的人,卸下周身疲累,缓缓沿游廊一侧的坐凳楣子坐下来。

“你来了。”她身子倚柱,似乎有些疲惫地说道。

高羡走上前来,站到她的跟前。

阿慈轻轻叹一口气,方抬起头来,瞧清楚了他的脸。

廊下虽然挂着花灯,但那灯火毕竟微弱,教她先时并看不真切高羡的神色,直至此刻他站在近前,她才注意到他的脸色不是很好看。

他皱着眉:“迟恒今夜来王府,来做什么?”

阿慈向阖府的花灯一努嘴,道:“来送灯。”

“只是来送灯?!”高羡的说话声里显然有些不快。

阿慈察觉了,知道方才迟恒说的那番告白的话,必然是教他给听了去。虽然一时尴尬,但听他言语当中又一丝质问的意味,心头也不知怎的竟有些恼,没好气道:“那在你看来,他来做什么?”

“阿慈,我不是曾与你说过的,希望你能够离他远一些。”

高羡的声音弱了些许下去。

“我记得的。”

“你记得的,那为何还有今夜这一出?”高羡问,话里突然竟起结结巴巴的,“我来时方巧听见,听见……”

“你听见什么了?”

“听见他要去求陛下作主的话。”

高羡脱口而出,一双眉头又锁得更紧了些。

“然后呢?”

“这还要什么然后,你们不是背着我又窃窃私语了好一会儿,我又不知你们在悄悄地说些什么……”

“四爷。”阿慈忽地开口,打断了他的话。

她一手扶着柱子,又缓缓站起身来,眼中温柔松软的颜色渐渐淡下去了,变得淡淡的。

她平心静气道:“早还是在前两日,迟恒因你的案子了结来端王府送钱款时,便已问过我,元宵灯会,愿否与他一道外出赏灯。当时我已拒绝了他,可我没有料到,他被拒绝后,今夜竟会带灯到王府里来,更没有料到他会与我说那些剖白的话。”

“我……”

“你光听见他说要去求陛下作主让我改嫁,又何曾听见前头与后头我的回应。你什么也未听见,便问我缘何不离他远一些,可不觉得有些无理取闹了?”

高羡一时语塞,顿了片刻,问她:“所以你们当时小声说的那些话……”

“自然是我要他打消那些念头的话。他要我小心些你,我又替你辩解了几句!”阿慈心中憋着一股气,为高羡的不信任,于是渐渐的口气也有些不好。

高羡当下又说不出话来,知道自己是一时情急了,刚要再开口,不想倒听见从游廊那头传来一声“嫂嫂——”。

打断了他要往下说的话。

远远只见一道身影欢快地飞奔而来,连脚步也是欢喜雀跃的,直到她行到跟前,一眼瞧见廊下还站了高羡,思妤才匆匆收住脚和笑,福下身子喊一声:“四爷。”

“思妤姑娘来了。”

“是,我来寻嫂嫂去后头放焰火,不知四爷在此,那不若……我先回去了。”

思妤说着,转身又要走。

哪想阿慈今日竟一反常态,喊她:“不必,我与四爷已说完了话,可以同你一道去。”

“当真?”思妤的双眼亮了亮,“嫂嫂你没见今晚迟大人带来的那些焰火,也不知他从哪里得来的,竟与过去放的焰火都不同,不会窜天,光在地上长着呢。燃起来跟一丛丛银花儿一般,好看极了。”

思妤一面描着那焰火有如何如何新奇好看,一面又拉上阿慈的胳膊,小声与她道:“嫂嫂,我也想放你同四爷多说几句的,但那焰火着实不好错过。你与四爷有话,下回再说亦不迟,这焰火过了,可是有这村没这店了。”

阿慈被她挽住手,板了好一会儿的一张脸方才淡淡笑了一下,道:“知道了。”

她抬起头来又望向高羡:“我该说的话已同四爷说了,四爷若还有想不通的,还是先回去好生想一想罢。方才的事我便当一场玩笑,四爷想明白了,再来找我。”

说着,她也不等高羡再作答,与他略略行一个礼,转身便随思妤走了。

高羡站在原地,望着阿慈离开的身影,一时心中郁闷又兼醋意大发。

他这一夜,原本是来寻阿慈去赏灯的,然而才进端王府,却见王府里头已热热闹闹地将灯悬满了。他一问门房,方才晓得是迟恒在这里。

迟恒早他一步来端王府,又是这样有备而来,高羡心中已然有些不爽了。不想他循着下人们的指引到了游廊中,竟又听见迟恒正在与阿慈告白。

他早便知晓迟恒对阿慈有意,只是没有料到他会和阿慈坦白得这样快。

迟恒于他而言,可以说是一个充满了威胁的存在。

他是自己前世的至交,也正因如此,以致阿慈对他几乎怀抱了一种天然的、超乎寻常的信赖与倚重。或许连阿慈自己都不曾察觉,可正是这样的倚重之感,却让高羡感到万分不安。

高羡想着,忽又觉心头发慌,烦躁不已。

……

上元节过后,阿慈忽然却病了一场。

只因上元节那一晚上赏灯放焰火,衣裳鞋袜被雪水沾湿,阿慈的身子又羸弱,堪堪便着了寒气。恰逢朝中休沐,迟恒听闻阿慈病了,当日便上端王府来探望。

迟恒来时,正值下午时分。

阿慈在睡梦里迷迷糊糊的,听见底下人报说迟大人求见。她刚要回他,却见思妤已然摆摆手,想也不想道:“不见不见,嫂嫂便是因迟大人才病的,谁让他无缘无故送什么灯了,不见!”

阿慈听了,几乎是“咳——”地一下笑出声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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